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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2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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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你添油加醋◎

“你有心是好事,請罪便罷了。”沈太後擺擺手,“長蕪殿住得可習慣?”

“很好。”周拂寧答道。

沈太後一笑,“長蕪殿可是個好地方,是從前平亭大長公主的住所。”

平亭大長公主又是誰?周拂寧心中一緊,直覺告訴她不妙,可沈太後也沒有要為她說明的意思。

秦婧接了話,“聽聞大長公主不日便要進京。”

沈太後笑點頭,“平亭隨駙馬赴任洛城,幾年未曾回京,到時候你可得勸勸你皇姑姑多留些時日。”

秦婧嘴上應下,心下腹誹不已。

想她是什麽身份,喚一句皇姑姑人家肯應已是給足面子,平亭大長公主與先皇一母同胞,本就重視嫡庶,嫁的又是鎮國公府,對她能有好臉色就不錯了,她有什麽資格去勸?

見她笑得勉強,周拂寧察覺出什麽,可仍是雲裏霧裏弄不清楚,她只能提起戒心,以防謀算。

從進殿以來,沈太後就一直掛著笑,周拂寧給她安上了稱號,十足的笑面虎。

不知道是否還有什麽在後頭等著她,她已經有些坐立難安,想找個借口離開慈寧宮。

可她還沒說出口,沈太後就道,“好不容易這後宮中來一個鮮活人,晉和公主可願多來慈寧宮陪陪本宮?”

周拂寧哪裏有說不願的餘地,只有應和。

“本宮欲抄寫佛經為家國祈福,公主若是願意,可幫著本宮抄一些。”

“能為太後娘娘盡心,晉和自然願意。”

於是人不僅沒走成,還被留下來幹活兒,莫說只是寫字,寫多了也是極耗體力的。

秦婧早就被打發走,太後稱頭風犯了,讓琴芳給她揉捏太陽穴,坐在上首闔眸養神,殿內十分安靜,只有周拂寧站在案前寫字偶爾發出些聲音。

她是一點辦法也沒有,想離開卻無法離開,沈太後果然不是好相與的,借著這樣的小事來折磨人,就是秦珩看了,也說不出一個不字,沈太後反而可以說這樣是為了與她多親近。

手持毛筆抄寫著佛經,心思卻在流轉思索該如何擺脫,正想著睡覺呢,就有人遞來枕頭。

有宮婢從外進來通稟,“太後,楚王到了,正候在殿外。”

沈太後終於睜開眼來,臉上慈和消散,她是召了秦越來,可是卻沒讓他這麽早來。

“讓他進來。”

不知沈太後是忘了周拂寧在,還是完全沒將她考慮在內,絲毫不顧忌。

周拂寧雖覺得這枕頭有點硬,可好歹是個枕頭,正欲借言告退,秦越進殿的速度更快些。

已福了半身的周拂寧:……

她只有當看不見他,繼續福身道,“太後娘娘與楚王殿下有事相商,晉和先告退。”

誰知是秦越擡手阻她,“你寫你的。”

我們談我們的。

“……”

周拂寧:真不拿我當外人。

沈太後清咳一聲,含笑諷道,“攝政王的架子如今是越擺越高,都擺到本宮面前來了。”

秦越面色不改,背挺身直,“臣不敢。”

沈太後輕哼一聲,“還有什麽是你秦越不敢的。”

“徇私枉法。”

“……”

沈太後一噎。

氣氛莫名僵持,周拂寧還站在案前,不知所措,她呼吸放緩,咽口水的動作能小便小。

沈太後怎麽能容忍她在秦越面前占下風,回想今日召他來的目的,盯了一旁裝鵪鶉的周拂寧一眼,目含警示,仍是轉回頭去沈著聲音問道,“本宮讓你對揚城刺史貪汙受賄一事從輕處罰,你為何偏偏將他斬首?”

“臣只是按律行事。”秦越答得面無表情,“遵太後往日教導。”

沈太後心裏一堵一急,她教導的是讓他不要想著謀權,早日放權皇帝,讓秦珩親政。

與秦越當真是說不通,他就是故意的,分明可以留林刺史一命,可知曉林刺史是她娘家遠親後,直要了人性命。

她與秦越不合,在宮裏宮外都不是秘密。

林刺史已死是事實,她從中吃了虧,自然如何都要撈點兒回來。今日將秦越召來,一為細數他的罪過,可惜他一張嘴實在太硬,討不到便宜,二來嘛,便是為自己謀些利益。

“罷了,這件事過去便不提。”沈太後擺擺手,“今日找你來,還有件事兒。”

秦越瞥一眼殿側,周拂寧垂眸頷首站著,雙手被案桌擋著,可他猜得出,她必定心懷忐忑攪動手指自娛自樂,活將自己當個透明人。

上首的沈太後還在說著,“前些日子本宮去慈安宮請安,太皇太後還說起你的婚事,你二十三也老大不小了,王府後院卻連個能管家理事的女人都沒有,這可不像話,太皇太後可是著急得不行,因此本宮便攬下這樁事,替你相看一場。”

太皇太後是秦越的生母。

秦越眼眸微微一垂,暗光流動。

“榮平侯府二姑娘是本宮看著長大的,太皇太後也曾見過幾面,對她極是滿意,只要你這邊同意了,本宮即刻下旨賜婚。”沈太後對自己安排滿意極了,她心想秦越已經在林刺史一事上狠狠駁了她的面子,這次怎麽著也得給她留餘地,更何況她將太皇太後都擡了出來。

近年來秦越雖與太皇太後這個生母逐漸生疏,可她知道,只要是太皇太後的要求,他總會考慮多些。

榮平侯夫人是她堂妹,只不過現在的榮平侯府不比從前,沒出個人才,日漸沒落,按理說榮平侯府姑娘的身份做攝政王妃並不匹配,可她有她的安排,有她的力保,應不難達成。

可惜,沈太後太放心,太自信,秦越連眉頭都不需皺一下,“我不同意。”

“你……這是太皇太後的意思。”沈太後板了臉。

“那又如何?”秦越周身沈冷下來,十分不耐。

“為人子女,婚事自古以來,父母之命。”

“那你們試試。”

“……”言語雖溫和,就像是平日裏說話般,可話中狠意一毫不缺,這便是在軍營中戰場上磨礪出的上位者的威壓。

沈太後向來自持身份,總想著打壓秦越,卻基本上沒成功過,她的一切也不過是裝出來護面子的,眼下對上秦越,她心驚又氣憤。

“放肆。”氣得她半晌也只吐出這蘊滿怒氣的二字。

“若是太後,亦或是太皇太後非要將人往我府裏塞,”秦越一勾唇,這一次,眼神不加掩飾瞥向周拂寧,“到時候可就不是缺胳膊少腿的事了。”

這話是說給沈太後聽的,也是說給周拂寧聽。

警示沈太後不要想著給他府裏添眼線,讓周拂寧明白他後院幹凈,守身如玉。

可周拂寧卻並不這麽想,秦越發狠她不是第一次見,可卻一次比一次害怕,這次呢?特意讓她留在慈寧宮,就是為了讓她聽見這話後,看清自己的身份,莫要肖想不該想的,不然他為何要特意看她一眼?

畢竟,昨日秦珩待她超乎尋常,難免會讓人心內飄然。

周拂寧將頭垂得更低,還好,說完這話秦越帶風離開。

緊接著,沈太後站起身怒氣一掃,桌幾上的茶盞盡數拂落在地,悶聲響讓周拂寧身子幾顫。

她是不是忘了有個外人此刻還站著呢?

顯然,沈太後太氣確實忘了,可琴芳卻沒忘,她喚一聲,給個眼色,“娘娘。”

沈太後沒好氣地瞟她一眼,接收到暗示,才意識到她的惱羞成怒都擺在了周拂寧的面前,不過她變臉速度一貫是極快的。

只見她先是將臉上怒到險些猙獰的神態斂卻,轉為訕訕笑意,隨後一拂衣袖坐下。

“都多大的人了,還是不懂事。”

“讓晉和公主看笑話了。”

周拂寧勉強掛上笑意,臉頰僵僵的,唇瓣啟開都需莫大的力氣,“長輩教導晚輩是應當,如何是看笑話呢?且楚王殿下的脾氣,是有些不大好,倒是太後娘娘性寬和,才容他如此。”

她想著反正秦越已經離開,她說些好話讓沈太後聽了高興才是正理。

沈太後也確實如她所料,聽後眉眼舒緩許多。

然而這話卻被回轉而來的秦越聽個正著,我脾氣不好?

沈太後最先註意到他,臉上笑意更深,方才的氣已經消了一半,只要周拂寧惹惱秦越,她就有戲看,有麻煩找。

“晉和公主心直口快,楚王莫與小姑娘一般計較。”

還沒發覺的周拂寧:?

她猛一回頭,對上秦越陰沈沈的臉與深邃中暗藏危險的眼,霎時眸中水霧蒸騰,喉嚨發緊,欲哭無淚。

要怎麽解釋,他才不會單手捏斷她的脖子?

“晉和失言,給楚王殿下賠罪。”周拂寧慌忙賠禮。

秦越一雙眼膠著在周拂寧福身頷首後露出的那截隱約可見白皙似玉的細頸上,方才離開慈寧宮後,尤七的話提醒了他,沈太後是個笑面虎,最喜綿裏藏針膈應人,她本就不喜周拂寧有意為難,怎麽放心將她一人留在慈寧宮?

他罵一句尤七瞎操心,最後還是回轉來,欲找個借口將周拂寧帶離,卻很是不巧聽見周拂寧的這番話。

他在擔心她被人為難,而她拿他當墊腳石討好取悅沈太後?

好,真是好極了。

在秦珩面前也與他裝不熟,她當真忘了和親途中是如何對他討好賣乖的了嗎?

沈太後高座上含笑看戲,周拂寧案桌前瑟瑟不安,秦越炙熱目光寸寸逼近。

秦越袖中的手松了緊,緊了松,最後他終是道,“本王丟了件東西,晉和公主見過,隨本王一起找找?”

就這樣?心都吊在嗓子眼的周拂寧不大敢信。

沈太後也將身子稍稍坐直,他這是找的借口,故意要為難周拂寧吧?他也學會這招了?

周拂寧看向沈太後,請示著。

沈太後也乏了,一揮手,“隨他去吧。”

秦越為難周拂寧最好,那相當於替她拆秦珩的臺,倒時都不用她再費口舌,秦珩與秦越的關系就已離間。

如此這般,周拂寧昏著腦袋跟秦越出了慈寧宮。

忽然,周拂寧眼前一暗,伴隨著額頭鼻尖微痛,她撞到了一堵軟墻之上。

不知秦越何時停下腳步,她情緒緊張也顧不著,眼下更心虛起來,連道歉也忘了,退開一步問道,“殿下丟失了何物?”

周拂寧肌膚白嫩脆弱,她的額上現出小團紅印來,叫秦越不自主想輕撫於上。

將心中欲念壓下,眼眸深深,“從前你與我可不這般生分。”

“我與殿下本就身份有別,當初是我逾矩,如今入宮,更當謹守禮儀。”

秦越神色探究,眉峰一挑,“你是為了帝王寵愛?”

被他說得臉一紅,周拂寧爭辯道,“我沒有。”

眉峰漸緩,換秦越唇角輕翹,看她臉頰泛上紅暈,潤唇瑩瑩,畏懼隱去,乖又嬌。

“這才對。”秦越道。

這乖乖模樣,才是她周拂寧。

周拂寧不明所以,“什麽?”

“沒什麽。”

“……”

“王爺的東西還找嗎?”周拂寧問。

他丟失的是何物?她可不記得見過他什麽東西,就算是能見到,也必是些不重要的,他豈會專回慈寧宮一趟將她拉來?重要的東西防她還來不及呢。

一聲王爺聽起來,雖不如小皇叔讓他惱怒,卻沒有殿下二字舒坦。

“自然要找。”秦越語意輕淡,“只不過我有個疑惑。”

“殿下有什麽疑惑?若是我知道定知無不言。”周拂寧巴巴道,得罪了人,還是殷情些好,反正現在也無人瞧見。

從慈寧宮出來也沒瞧見瑤歡,不知道人跑到哪兒去了。

“我……脾氣不好?”

話中一頓,叫秦越添上一分平和,倒不像是找麻煩的樣子。

周拂寧說話也只敢試探著來,他連沈太後乃至太皇太後的面子都可以駁,更不會顧忌她。

“還還……還好,殿下如此身份的人,這般脾氣算不上不好。”

恭維的話也不是不過腦子不要顏面直接說出口,周拂寧還需要結合事實,所以她是個有原則的人。

“也就是說,我若沒有這層身份,便是脾氣不好,不恭不孝,小肚雞腸之人。”

秦越步步逼近,靠得越近,越叫她喘不過氣,周拂寧只得順勢後退。

“不是,我沒說。”她邊搖頭擺手邊解釋。

什麽不恭不孝,小肚雞腸,她可從來沒說過。

“但你是這個意思。”

此時周拂寧覺得,面前的秦越不依不饒,像個鬧脾氣的小女子。

他又向前一步,周拂寧又往後退,卻發現自己已經退無可退,身後是片小竹林,她此刻身後正抵著一顆翠竹。

“是你添油加醋。”周拂寧撇過臉,就是不肯與秦越對視。

他為什麽靠這麽近?男女之防可懂?

因為心跳得快,她說話聽著略微嬌聲嬌氣,聽得秦越心癢身酥。

早間涼風過,與片片竹葉纏綿,沙沙作響。

秦越忽然擡手,撫上周拂寧的細嫩額邊,替她捋好碎發。

“小公主,你怎麽說話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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